葡萄味凝凝道人

考功名成功咯~

懿丕-出走(下)

前文点这里 

*逻辑被我吃了,叡叡的出生时间往后调了一点,是欢乐喜剧人的欢乐喜剧文。

*这篇鬼东西主体是我两年前写的幼稚の作,最近补充完了,所以行文会有些割裂。时而幼稚时而成熟。

 

    大概从那个奇异的平安夜后,子桓和司马懿就成了恋人关系。

很自然地,水到渠成。

子桓开始和司马懿腻在一起,两个人周末的时候会大大方方地牵手去游乐园、图书馆。会分享一个冰糖葫芦,然后在泛着璀璨的光辉的糖壳间偷一个吻。也会在雪夜里围着同一条围巾,在公园的长椅上打瞌睡。

司马懿幸福到有些虚幻。

他甚至会带着子桓去他工作的地方看一看,两个人在医院的公园里溜达。

有一会,俩人甚至胆大包天地一起去上班——医院规章制度很严格,司马懿的顶头上司曹院长又是个一丝不苟的性格,明令禁止工作时间在办公区域携带家属。无奈恋爱脑上头的小情侣二人非要胆大包天地违抗规则——其实也不过只是陪伴着彼此而已,大多数时候子桓会戴好口罩躲在帘子后面玩一会手机。等到司马懿下班了,二人消毒完毕,再在空荡无人的科室里腻歪一会儿,亲亲抱抱,搂在一起刷刷手机。

某天午休,曹院长突击检查。彼时二人正在抓紧时间打一把游戏,听见院长团体的谈话声渐近时已经来不及了。子桓敏捷如游鱼一般哧溜一下钻进了办公桌下面。

曹院长打开门,与僵硬地笑着的司马懿对视。

曹操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他狐疑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小司啊……”他缓缓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小马啊……”

“院长好,我姓司马……”司马懿脱口而出。

曹操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个字也没说。他在办公室里走了走,一度差点走到司马懿的办公桌后方,吓得司马懿赶紧站起来想挡住窝在里面的子桓。慌忙间撞了椅子又磕上桌子,椅腿磨蹭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司马懿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吭声,只能迅速打岔,扯些有的没的:“曹院长,您今天怎么有功夫来我这儿啦……我……呃,这几天病人挺多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子桓开始在桌子底下玩他的西装裤腿儿,还冲着他脚脖子哈气。

司马懿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当曹院长走出司马懿的办公室,冷汗几乎要把他的衬衫浸透了。确认短期内不会再有人进办公室后,他一把把捣乱的子桓从办公桌底下捞出来,放在腿上恶狠狠地亲了几口。

“你就给我捣乱吧!回头被院长发现咱俩一起来上班,我工作就没了。到时候被开除,咱俩一起流落街头喝西北风去。”

子桓还是笑得很开心,仿佛对这些没有什么概念。

司马懿捏捏他的脸:“我挣不到钱就没法给你买葡萄了。”

子桓才尤有些后怕地搂住司马懿的脖子。

 

大概是俩人上班摸鱼的亏心事干多了,终于迎来了他们属于自己的报应。

在一次不看路的打闹嬉笑之后,子桓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磕到后脑,昏迷。

司马懿吓得要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扛着子桓慌里慌张地跑去找他大哥。

司马朗从检查室出来,摘下手套和口罩,将报告递给司马懿,说:“脑震荡,不严重。以及他是不是以前头部受过撞击伤,没来医院检查。脑后有淤积的血块,这次算是因祸得福,这一磕缓解了不少。不然这是个隐患,以后迟早发病。”

“还有,你不交代交代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身份证医保卡京医通一个没有,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过你这么着急谁。”

司马懿一时语塞:“……他是我男朋友。”

司马朗瞪圆了眼睛:“男朋友?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是gay啊?还有这孩子成年没有?”

司马懿略一犹豫,还是把捡到子桓的事老老实实地和他大哥和盘托出。

司马朗听了这番话差点一巴掌揍弟弟脸上:“你真能耐!几个月了你不送警局?都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就敢把人擅自留家里这么长时间?你就等着回家让爸收拾你吧!”

然后气冲冲地抄起报告就走了。

徒留司马懿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唉声叹气,想象着自己被收拾的惨状,他开启了科室病房两头跑的日子。

 

清晨的日光透过医院雪白的纱帘,照在少年安静的容颜上。他看起来像个了无生气的人偶娃娃。

司马懿从洗手间出来,带着块用温水洗过拧得半干的手巾,细致地给子桓擦脸。

唉,自己真是伺候人的命。司马懿不禁心中慨叹,初见就在伺候这位,如今又在伺候——可谁叫自己栽了呢?上次是因为恻隐之心,这次呢?这次是因为我喜欢他,司马懿心里默念:我是他的男朋友。

司马懿凝视着那张睡颜一小会,又轻吻了一下。

接着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向他的门诊办公室。

 

接近中午的时候,司马懿手机开始震。

他瞟了一眼——他在接诊的时候向来不接电话,但是来电显示是负责子桓那个病房的小护士。

于是他推了推无框眼镜,彬彬有礼地冲病人微笑了下,说:

“不好意思,是家里人,恐怕有些要紧的事。”

走到窗边,按下接听:

“甄护士,子桓怎么了?”

“医生,这个男孩醒了!你有时间回来看一趟,情况挺稳定的。”

司马懿心中松一口气,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这个病人已经是上午的最后几个之一。

他回到座上。

 

最后一个病人走出诊室的时候,司马懿迅速紧随其后溜了出去,白大褂没来得及脱,工作牌也没摘。他一路飞奔到了住院部,气喘吁吁地推门进了病房。

“子桓,你醒啦?子桓——子桓?”

男孩安安静静地靠在床边,连他进来了都没有什么反应。

司马懿有些紧张:“你不舒服吗……”

“我没有。”

他察觉到了子桓的冷淡和不正常,有些忧心地轻握他的手。

子桓扭过头,向他笑了一下:“我没有不舒服,真的。”

司马懿轻叹,抱过子桓,将他放在腿上搂着:“你真是吓死我了。”

子桓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抗拒,轻轻推了推他胸口:“诶……你别……”司马懿没所谓地亲了口脸颊:“怎么跟我还见……”

“你们在干什么?”

司马懿听见房间门口一个没什么波澜的熟悉声音传来,他浑身僵了一下,怀里的男孩也哆嗦了一下。他扭过头,看见他的顶头上司,曹院长。

曹操正黑着脸站在病房门口。

 

司马懿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他捡到的田螺姑娘是老板家里叛逆离家出走的二公子曹丕,而且老板怀疑他诱拐了自己家的儿子。

司马懿站着听了个七七八八:曹丕读高三,文科班。但是曹家是医学世家,曹院长非要器重的儿子去读理科。曹丕本来应该是没有那个胆子离家出走的,无奈成人礼后和同学喝多了,脑子一热就跑出来,被司马懿捡到。

“曹丕,你就这么不想读医科?”曹操慢条斯理地问,“不想到跑去找个男的谈恋爱?”

曹丕把头扭过去,没说话。

而司马懿几乎把头埋进地里。

 

那天之后,曹丕被他爸强行拽回家读书,司马懿差点在医疗界混不下去——若不是他大哥司马朗死命帮着他求情,加上曹操确实想以德服人,以及他本人不知情这个事实,司马懿早就被全面封杀、悲惨度日了。

曹丕也很惨,听说出院回家当天就被爸妈联手揍得差点回医院故地重游一番。

当然,后来天纵英才的曹丕转进了理科班,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大学里还是那个八面玲珑,骄矜意气的曹二公子。毕业之后来到曹氏的医院下基层实习。曹操让司马懿带他。或许是曹老狐狸一眼就看出了他俩不再可能旧情复燃,又或许是实在欣赏司马懿展露出来的天分才情。

但不得不说,曹操的决定是正确的。曹丕和司马懿再见面的时候,很默契地都没再提二人那段荒唐的往事。只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交流限于公事。他们心照不宣地守住一道隐形的界限,不声张、不打破、不跨过。只是默默地站在线的两端那么看着彼此。

不久后,曹丕之前照顾过他的护士长匆匆结婚,有了个孩子又离婚。第二次结婚的对象和他相敬如宾,在领域内帮扶着彼此成就一番事业。两人不像夫妻,简直像是过日子的合作伙伴。

这些年,司马懿也越来越缄默,再不是当年那个慌里慌张的社畜和会编一个蹩脚理由申请假期的年轻人了。他隐藏的野心在潜滋暗长。

当司马懿再回忆这一切的时候,好像已经过去了一辈子。中年的他回望年轻时候的自己,好像那些荒唐的,生动的,傻里傻气的往事都是上辈子的自己所经历的一样。

那样的不真实。

 

曹操一点点老去,二人之间的障壁也有了松动的迹象。两个成年人会偶尔在城市的深夜里放纵一下自己,发展出比师徒和上下属更进一步的肉体关系——但是不会谈情说爱,再也不会。他们更像两匹孤狼,两个隐藏的野心家。在一天的彼此利用后依偎在一起,舔舐彼此的伤口。

多少次荒唐的深夜,曹丕静静卧在司马懿的双膝上,垂着眼皮休息,任由司马懿盯着他的侧脸,笼住他的头发。

再侧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避开一个可能会落在他双唇上的亲吻。

 

曹操越加信任曹丕,将继承人的担子交给了他。

曹操死的那一年,曹丕三十三岁,司马懿四十一岁。

在万众瞩目里,他接过了那份院长的任职书。

曹丕和司马懿依然亲密,恨不得吃住都在一起。他们是最默契的上下属,最亲密的伙伴,最贴心的床伴。

却不是情人。

不会是情人。

这么多岁月浮光掠影似的匆匆而逝,司马懿才恍惚间惊觉一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他的……爱情。他惊觉自己爱的人不是曹丕,他爱的是子桓。那个永远,永远停留在十八岁冬天的子桓。

一个人是由什么组成的?他天生携带的一些东西和他的经历。所以那个一张白纸的子桓和曹院长家的二公子永远不会是同一个人。

是我,是我给那个一张白纸似的子桓沾染上我的气息的,他的所有都是我给予的。司马懿想。大抵每个人都有雏鸟情节。那个子桓,睁开眼,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见到的第一个人,唯一一个人就是他。

那是他肉体的一次出走,也是他灵魂的一次出走。短暂地忘了一切,短暂地脱离了作为“曹二公子”的人生路线,叛逆地和他轰轰烈烈谈了场少年人的恋爱——可是终究要回去的,错误终究要被修正,他还是要被一巴掌打回那个既定的轨道,过他该过的人生。“子桓”就是曹丕人生中,最美丽的错误。

也是司马懿人生里最美的错误。

于是不禁又想起了圣诞夜二人念的那首诗:

“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一语成谶。

 

曹丕不到三十九岁那年,突然在一次和司马懿一起巡查的途中“咚”地一下晕了过去。司马懿当时想都没想,一把抱起他送进了急救室。

 

司马懿看着那张报告单发呆。

晚期。

汗津津的双手死死地攥着那张单子,边缘已经被指甲掐得皱了起来。他摘了眼镜,虚着眼觑了天花板,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轻轻走向高层的单人病房。

他推开门,那个人已经醒了,也不问话,苍白着脸,插着点滴的手青筋毕露,像个白瓷娃娃似的安静地坐在床上,哪怕他推门进来都没有一点反应。

“护士呢?”

曹丕揉揉眉心:“我这边没什么事,就让她走了。”

司马懿想,我该怎么告诉他——尽管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表现得那么伤心——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他……就说“你快死了你知道吗”还是“晚期了,没治了”……好像都行,好像都不行。

可是……回过头来,司马懿悚然一惊:钟灵毓秀的曹丕,那么敏感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他早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司马懿忽地开口。

曹丕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司马懿气结,他几乎想把这个对自己生命漠不关心的人从床上拎起来吼一顿——可是他太了解曹丕了,你吼他也没有用。他倔得很,一旦做了什么事,那就是真心想做。

“你就不能替你自己想想?”他万分疲惫地问:“你还不到四十。替你太太想想,你想叫她做寡妇?你替你儿子想想,他才多大?”

你还能不能……替我想想?

替我想想。

司马懿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颤抖着声线说:“你先养着,其他的事情我暂时帮你办。”

随后夺门而出。

 

自打那天开始,曹丕的病情开始迅速恶化。

或许是从前光鲜的皮囊伪装得太好,现在一旦塌陷,病情变本加厉地反噬。曹丕的头发在几个月内迅速变白,人也瘦到快脱相。

“早就白了,一直染着罢了。”他没等司马懿开口就抢先回答,“我有点儿少白头。”

司马懿放下手里的粥,转身走了,什么都没说。

 

曹丕快满四十岁的那个夏天,已经坐不起来了。只能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消瘦的脸颊上盖着一个大大的呼吸机面罩。

后来终于有一天,他叫来了所有人,包括司马懿。

病房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西装革履的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郭媛容色苍白,站在曹叡身旁,看着病床上的人,什么也说不出来。

曹叡虽然容貌未脱稚嫩,但是已然能看出他已颇有气场和城府。不知道是不是曹家人一脉相承的父与子的冷淡关系作祟,他站在那里有些面无表情。

司马懿依旧是沉默。

他看着满屋子的黑西装,六月份了,这么捂着也不嫌热。阴沉沉的,叫人看了也高兴不起来。他不合时宜地想:曹丕肯定不喜欢这样。他肯定不喜欢这样。他喜欢夏天的葡萄和冰冰凉凉的甘蔗汁,不喜欢沉闷的黑西装,我一直知道的。

但也没办法,毕竟曹丕快死了,交代后事总要沉重一些。

曹丕轻轻动了动手,司马懿心神领会:“大家都出去吧。”

人群沉默着涌出。郭媛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一点头,揽住曹叡也慢慢走了出去。

曹丕的身体像个快要报废的破风箱,每次喘一下都要费好大的力气。司马懿缓步上前,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曹丕。

曹丕早就和他,陈群曹休几个人交代好了后事,把尚且年少的曹叡安排得妥妥当当。此刻,他又不知哪来的力气,用插着输液管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司马懿的手。

司马懿浑身一颤,心里五味杂陈,也回握住他的手。

“仲达……”他嘶哑地说:“仲达。”

司马懿望向那双眼睛,一瞬间他几乎好像回到了二十六岁的那个冬天,一瞬间他好像望进了十八岁子桓鲜妍的双眼,那里头有恰恰好的春光。

仲达,他叫我仲达。司马懿想。这是个尘封的称呼,二十一年没有人叫过的称呼。司马懿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此刻却喉头一哽,几乎要落下泪来。

半晌,也轻轻开口:“你放心吧。”挣扎犹豫了良久,也吐露出那个生疏的名字:“……子桓。”

曹丕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司马懿的错觉,他感觉曹丕笑了一下。

他就那么坐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掉下来,看着眼前人的双眼一点一点,像困极了的人撑不住了那样慢慢阖上。看着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看着护士和医生们慌里慌张地冲进来。看着郭媛克制地哭泣,看着表情终于有了波动的曹叡。

司马懿觉得好像有什么机械化的东西接管了自己的身体,冷静地处理着后事,安抚家属照顾孩子,以雷霆手段迅速收拾好蠢蠢欲动的八方势力,再把曹丕的骨灰洒到首阳山上去。而他自己像个游魂,在虚空里看着一切。

 

二十四年,距离曹丕死去已经过了二十四年——它足以让人忘掉很多东西,但是司马懿什么都没有忘掉。他老了,却依旧精神矍铄。

曹叡几年前也死了,这个孩子甚至比他父亲更短命。

司马懿却始终活着。

他老了之后多了偶尔饮酒看月亮的爱好。他会在倒上一杯酒后才发现那是葡萄酒,然后没太所谓地捧着它继续去看月亮。

月光下,司马懿想着死亡,他百无聊赖地期待着那一天,又害怕着那一天。

繁华的洛阳城万家灯火外,是一片沉沉的夜——月亮照不亮所有的角落。

司马懿有些困,他半眯着眼,企图向更远处眺望。

黛蓝下连绵的墨色是首阳山,他曾亲自埋葬一个人的地方。也是他为自己计划好的,埋骨之地。

他微动嘴唇,却没有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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